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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子谷.1959
  人物簡介柳子谷(1901—1986年),名習斌,號懷玉山人,堂號雙翔閣,江西玉山人。著名國畫家。兼擅山水、人物、花卉,尤精蘭竹 。江西玉山人,4歲即隨父親讀書,自幼酷繪畫,自學《芥子園畫譜》,悟性極高,少年便以工書善畫聞名鄉裏。柳子谷畫竹,潇灑出塵,蕭蕭有聲。被譽爲“竹聖”、“板橋第二”;從二十年代畫竹,一直畫到八十年代。六十年的創作,柳子谷視竹爲品格的象征,並且將畫竹當作一種人生境界去追求。1956年至1958年曆時三年,和滿鍵合作長達27米的史詩巨制《抗美援朝戰爭畫卷》;其精炒的描繪出了雄偉的曆史畫面,是中國現代畫壇上堪稱是絕無僅有的傑作。
  生平年譜1901年12月7日 柳子谷生于江西省玉山縣下鎮鄉柳村塘尾一戶書香家庭。父親系前清秀才,鄉間郎中;母早喪,由祖母撫養。4歲即隨父親讀書,自幼酷愛繪畫,自學《芥子園畫譜》,悟性極高,深得其精髓,15歲便以工書善 畫聞名鄉裏。
  1919年只身赴南昌探求新知;以筆會友,結識了同在省城讀書的傅抱石。
  1923年3月 爲求學轉赴上海,寄宿在同鄉家,白天就讀于大同中學,晚上及假日多用來訪師會友,浏覽書店,或給朵雲軒、九華堂、九裕堂、五星記等扇面莊繪扇面及美術小品以維持生計。形單影只,少衣短食,曾寫詩自嘲這段生活是:“身穿破衣爛鞋,懷揣幹糧半截。”盡管生活拮據,仍以“取財有道”自信自律,曾作詩日:“取不傷廉讓水泉,襟懷未許俗塵牽;胸有修竹賣無盡,不使人間造孽錢。”
  4月參觀豫園書畫善會舉辦之畫展,初識該會會員吳昌碩、黃旭初、蒲作英、楊了公、馬企周、程瑤笙、張善子、王一亭、汪沖山等名畫家。
  6月 參觀上海美專二院師範科國畫展,初識該校校長劉海粟、教授汪亞塵和上級生張書旂。
  8月 在上海美專二院參觀繪畫展,並初識潘天壽、謝公展、許士骐等。
  1924年3月參觀江蘇省第一屆美展,見到了汪沖山、雷家駿、莫延禧、高劍父、賀天健、黃賓虹、錢化佛等名家作品,並識高劍父。
  9月 入上海美專一年級,插班生,同學有張天翼、黃羲等。師從劉海粟、潘天壽;課余時常去畫家汪沖山、程瑤笙、馬企周等人家中幹雜役,不爲報酬,只爲學畫。王英瑜在《中央日報》上曾撰文說:“吾于子谷友十五年矣,以處之久,則知之深,而今可以言子谷矣。憶昔與子谷讀于中學時,子谷畫蘭菊至勤。宣紙不易致也。毛邊紙價亦不賤,而其作畫勤,謂不經濟,卒以裱芯紙代之,日辄二三十幅,同學笑爲畫癡,而子谷自若也。其後求學滬上,費用至爲困窘。與之共賃小樓于永裏,境愈困而志益堅。當其時也,人謂子谷可以舍此而從他矣。然而子谷以意誠,則行之明,謂此一時之厄,吾但以誠恒處之,吾藝必有佳境;故操丹青絹素如恒也。 .
  1925年2月在徐園參觀“時人書畫展”,再讀任伯年、吳秋農、顔若波、任立凡等名家之作。
  4~12月在校內外參觀畫展時,得識朱屺瞻、王濟遠、錢瘦鐵、王陶民、楊東山、唐吉生等書畫家;6月,上海美專舉辦全校美術展覽時有多幅習作參加。
  1926年3月 初識徐悲鴻及張聿光、唐家偉、關良、潘紹棠等畫家。
  4月美專師生赴杭州寫生,5月參加師生旅杭寫生作品展。
  12月參加北伐革命,在林伯渠領導下的國民革命軍第六軍總政治部任美術幹事。以筆爲武器,隨軍轉戰南北,曾作《雪中從軍圖》,詩題:“北風瑟瑟透征衣,號角聲聲催戰費騑,料得將軍傳檄日,血花並作雪花飛。”林老看後甚爲贊賞,補題五言一絕:“萬裏長征人,懷才意不薄;于斯風景中,合賦從軍樂。”
  1927年定居南京,任職于南京中央特委會。
  1928年經陳銘樞證婚,與北伐時的戰友梅芳結婚。
  1929年 參加“蜜蜂畫社”(該社由鄭午昌、王師子、張善子、謝公展、賀天健、陸丹林、孫雪泥創辦),柳子谷爲第一批參加之會員。
  1930年 賢妻病故,子谷立下“金榜無名不再成親”的宏願,辭職專心攻讀,埋頭國畫創作,開始了職業畫家爲主的生活。
  1931年2月~3月 在南京與藝友周曙山等發起籌備首都白社,擬創辦藝術刊物並被推爲主編。辦刊物,因未獲有關部門批准,夭折。
  12月在南京市書畫研究社成立時當選爲候補理事。
  同月 在江蘇省民衆教育館赈災書畫展舉辦期間,與呂風子、齊白石、徐悲鴻、秦仲文、張書旂、王東培、舒石父、龍鐵岩、胡小石、張大千、肖方竣等皆有作品捐贈。
  1932年9月 中國國民救國義勇軍後援會第五次常會決定籌備名家藝術展覽,與雷仲山、高希舜、尹天民、孫青羊、徐悲鴻、陳樹人、徐承芳、唐三等爲籌備委員會委員。
  1928~1932年 與早已認識的張書旂、徐悲鴻同居南京。三人志同道合,經常合作遣興。,一次,書旂畫梅,子谷寫竹,悲鴻補松並題句:“竹翠梅香松傲雪,歲寒三友各千秋。”隨後,三人將此圖複繪兩幅,各存一紙留作紀念。悲鴻對子谷的作品十分贊賞,曾在子谷所作《雨竹圖》上題道:“畫到蒙蒙翠欲滴,先生墨妙耐尋思。”此期間,子谷受聘出任上海美專教授、南京美專國畫系主任、教授,並常去徐悲鴻主持的中央大學美術系講學、示範,爲培養國畫人才,經常奔波于甯滬之間。“金陵三畫家”也由此被同道傳爲佳話。
  1933年江北大水,創作《忍聽哀鴻》、《水災圖》、《流民圖》等山水人物畫,或借古喻今,或直面人生;如在一幅畫面上題詩日:“斯歲辛勞一次空,浮沈淚海任西東;傷心瑟瑟秋聲裏,忍聽哀鴻泣晚風。”在南京《新民報》陳銘德先生支持下,畫竹義賣百余幅,所得悉數捐贈災區,榮獲當時救災組織所授“急公好義”錦旗一面。
  4月 援助義勇軍書畫義賣展在省民教館舉行時,與徐悲鴻、張書旂等都有作品參展(門券五元,可抽簽得畫一張)。
  11月應徐悲鴻之邀,赴中央大學圖書館參觀藝術科西畫組旅杭作品畫展,並作畫竹示範。
  12月 結識畫家錢雲鶴、王夢白。
  1934年在國民黨中央黨部任職並積極從事繪畫活動。4月,在《藝風》(月刊)發表國畫作品(風雨歸村》、《一重寒樹一重山》。
  7月 《藝風》(月刊)所載《中央黨部書畫展覽的觀感》一文指出:“中國畫以柳子谷的作品最爲精彩……”
  12月 在南京舉行第一次個人畫展,當地《中央日報》、《新民報》、《朝報》等由6日起對此逐日連續報道:“子谷作品,見者贊美,自黨國要人、藝術巨子以至騷人墨客,交相稱譽”;陳樹人許爲“六法璨然”;徐悲鴻評之“真氣遠出,妙造自然”;林森題贈“馳譽藝林”;于右任爲之題詞:“子谷繪山水,取法宋元,旁及百家,昔人謂與宋元人血戰,豈不然哉。繪人物花鳥蘭竹等物,理法、技巧、意境均能得心應手。識者謂,可以起近代之衰。誠非虛聲。子谷勉之,國畫可以興矣。”推重之隆有如此。
  畫展期間,前往參觀並買畫的有林森、張道藩、宗白華、徐悲鴻夫婦、陳立夫、谷正綱、梁鼎銘、夏鬥寅、陳樹人、朱培德、邵元沖、馮玉祥、何香凝、葉楚伧、柳亞子、高劍父、經亨頤、張書旂、張大幹、梅蘭芳,德國駐華大使陶德曼、日本總領事須磨等中外名士上百人。另有報載:“12月10日爲畫展最後一日,參觀者有蔡元培、何應欽、羅家倫、孔祥熙、方覺慧、張葦村、趙丕廉、李宗黃等千余人。何應欽、方覺慧、張葦村等各購畫品,孔祥熙除個人定購外,並商得柳先生的同意,將非賣品《災民圖》購去,擬作爲全國赈災之用。”
  1935年陸續參加南京的諸多繪畫展出;創作《後湖印象》
  4月15日 南京《中央日報》稱:“五州公園美術展覽會,原定星期六、星期日開放兩天,自得國畫名家張書旂、柳子谷加入最近傑作後,深得觀者歡迎,環立門外,圍而窺視者,爭先恐後,莫不以先睹爲快,該會乃定今後,每日開放雲。”
  同年秋上海市教育、社會兩局聯合舉辦柳子谷第二次個人畫展。
  9月5日上海《時事新報》稱:“名畫家柳子谷氏,將來滬展覽國畫,並籌辦國畫之苑。按柳氏服務南京某最高機關,對于國畫造詣甚深,取法宋元,旁及百家。去年曾在南京展覽作品,甚得各界贊譽。茲聞柳氏應吳醒亞等之約,將來滬展覽最近傑作數百件,屆時定有一番盛況也。”9月24日,于右任、邵元沖、程天放、虞洽卿、王曉籁、居正、陳樹人、錢新之、汪兆銘、李煜瀛、王陸一、王一亭、林康侯、戴季陶、杜镛、俞佐庭、吳鐵城、褚民誼、洪陸東、吳開先、徐朗西、谷正綱、張寅、葉楚伧、張道藩等聯名在上海報紙刊登《上海教育局社會局主辦柳子谷先生國畫展覽會啓事》,文中說:“柳君子谷藝術修養深淵,夙爲藝林所推崇,市府教育社會兩局爲發揚我國固有文化,增進國人藝術興趣起見,舉行公開展覽,特進一言爲之介紹。其畫展會場在大陸商場六樓622號,日期爲9月25日起至29日止。”上海美術界代表人物劉海粟、朱應鵬、吳青霞、王一亭、徐郎西、陶冷月、謝公展、汪亞塵、張聿光、黃霭農、湯漁父、王師子、俞寄凡、丁念先、唐冠王、馬企周等以及在滬政界之吳鐵城、吳醒亞、潘公展、蔣百裏、吳開先、程天放、郭順等均一一到會參觀。《申報》、《新聞報》、《晨報》、《新夜報》等逐日發稿報道展況及評論,如9月30日《申報》
  所載消息《柳子谷畫展第五日》,從中可見一斑:
  “昨日爲本市教育社會兩局主辦之柳子谷畫展第五日。是日適星期日,觀衆格外擁擠。記者前往參觀時,人山人海,會場幾有人滿之患,可謂打破本市以前個展之記錄。本市聞人王曉籁等亦前往參觀,各定購多幅。又南京市黨部常委周伯敏、青自報社長唐三、新京日報社長石信嘉、名畫家吳公虎等,均由京趕來參觀柳君個展,可知柳君藝術造詣之深。又聞該會應各界之要求,已決定延展期兩日,至十月一日爲止。”
  名畫家胡藻斌在當時全國重點文藝評論刊物《藝風》(上海,1935年第3卷第11期)對這次個人畫展發表評述:“……展廳分兩室,陳列作品三百余件……我到上海兩年多,在個人畫展中看得不少,偉大者只是柳一人;作品之多量和整齊,亦只柳人一人;在展覽中訂購者之多,亦以柳一人。’’
  同年另有作品送往印度、日本及東南亞參展。上海金城工藝社出版(子谷畫存》第一集(山水冊),由于右任寫序;上海古今名畫出版社印行子谷的彩色單畫作品,供人收藏。
  同年上海《美術生活》第20期發表《水災圖》、《月竹》、《山水》等作品。
  1936年元旦與韋秀菁結婚,禮堂挂滿名人的賀禮字畫。如經亨頤的《水仙與竹》、徐悲鴻的《雙駿圖》、張書旂的《櫻花白頭》、陳樹人的《蘭石》、劉海粟的《荷花》、汪亞塵的《金魚》、謝公展的《菊花》、胡藻斌的《鴛鴦》以及柳亞子、葉楚伧、蔡元培等人的賀詩、賀聯,共40余件,遂成“賀婚書畫展”。
  同年作《獨酌》並題詩:“扪蟲當時頗自奇,功名遠付十年期,酒澆不下胸中恨,吐向青天未必知。”
  同年在國民黨中央黨部任職,因善書畫而深得高層人士之關注,與之私交頗好。他曾利用自己的有利條件營救過中共要員。
  同年11月7日 南京《中央日報》稱:“吳君子青近邀藝術界友好,組織藝苑流通社。其目的在聯絡藝術界情感,促進藝術,而進觀摩,計定于本月八日起至十五日止在中華路青年會大禮堂,舉行京滬名家書畫聯合展覽會。參加作家有于右任、王一亭、汪采白、周伯敏、柳子谷、梁鼎銘、張書旂、許士骐、謝公展等。屆時歡迎各界參觀雲。”
  1937年4月 在南京國立美術陳列館舉辦的全國第二次美術展覽上有《竹》、《獨酌》等多幅參展。會後被收入《現代書畫集》出版。
  同年4月~5月 與藝友籌備,中央黨部書畫研究會展覽會如期舉行,展品有山水、人物、花鳥、金石、書法等。《中央日報》在“中央黨部畫展第二日”中說:“楊天化、柳子谷、楊貢三……等人作品,尤爲觀衆所賞識,定出甚多,並有數人定一幅者,可見該會作品之名貴也。”
  1938~1940年應張治中將軍之邀,同時兼任湖南通道及綏甯兩縣縣長。到任後,勵精圖治。這兩縣地處湘西,交通閉塞,經濟落後,多民族散居深山老林。是年饑荒,畫竹義賣赈災,深受鄉民贊譽,被稱之爲“板橋第二”。離職時,百姓沿途相送,有贈聯日:“萬家生佛千秋澤,一代藝人百裏侯”、“板橋三絕詩書畫,靖節一官歸去來”。
  1940~1944年遷居湖南洪江,任贛才中學校長。其間,舉辦個人畫展兩次。
  1945年春爲躲避戰亂,遷居四川重慶。
  4月7日 重慶《中央日報》稱:“畫家柳子谷來渝,擬辦谷風藝術專科學校,並帶傑作200余幅,將公開展覽。”11日,方治在《中央日報》發表《柳子谷與其畫》。文中寫到:“子谷善畫竹,談畫竹者,都會聯想到他,知道他的,也沒有不佩服他的寫竹。其實他不止于畫竹,山水、人物、花鳥等物無一不工。他的山水工力最深……《詠絮》、《風雨同舟》、《袁安臥雪》、《群仙祝壽》,各圖都是精心傑構,工力深邃,雖古之馬遠、夏圭、唐寅、仇英亦不過如此。”畫展于13~16日在重慶夫子池勵志社舉行,用所得買房一處,開辦了谷風畫院,招生30余人。
  1946年 與徐悲鴻重聚重慶。同年春末,攜家返抵南京,谷風畫院停辦。
  1946~1947年在南京,任國民黨中央黨部專員,但經常作畫會友,與陳立夫、陳布雷、于右任、邵力子、張靈甫等國民黨政界、軍界裏善書畫的頭面人物多有來往,切磋技藝。
  1947年3月 中華全國美術會主辦之“現代美術習作展覽會”在南京文化會堂舉行,展品有徐悲鴻、齊白石、陳之佛、傅抱石、汪亞塵、柳子谷、陳樹人、謝稚柳、趙少昂等名家的繪畫300余件。
  1948年3月 在南京文化會堂出席第十屆美術節紀念大會。
  同年4月2日 南京《中央日報》稱:“畫家柳子谷國畫造詣極深,寫竹尤其特長,技巧精妙,有畫竹聖手之譽。柳氏前爲發揚我國固有文化,擬辦谷風畫院,有精作200余件,原定出國展覽,以國大盛會在京舉行,將先行展覽。”
  21日 該報又稱:“柳子谷畫展昨在新街口社會服務處開幕,到有中委甘家馨、國大代表徐恩曾等六百余人。對柳氏所作《蒼生霖雨》、《頂天立地》、《玉立婷婷》各圖,備極贊譽,並有某西人購去柳氏雨竹、雪竹多幅。”
  25日該報又言:“柳子谷畫展連日在社會服務處展覽,原定本日閉幕。茲因國大代表忙于選舉,多未獲參觀,特延展兩天,定廿七日閉幕。”李宗仁知道柳子谷的作品多年來在黨、政、軍、藝、商的上層人士中頗有知名度,競相收藏,得之爲快,便及時親臨展覽會,訂購了非賣品以外的全部展品,以答謝支持他競選副總統的國大代表。
  同年底張書旂基于子谷作品在海外頗受歡迎,便由美國來信邀他赴美。子谷考慮再三,決然未行,辭去公職返回故鄉等待解放。
  同年上海出版的《中華民國三十六年美術年鑒》稱:“柳子谷擅長國畫,精于繪事……作品超特,頗得社會好評。”
  1949年舉家遷居杭州,並舉辦個人畫展。這是子谷解放後舉辦的第一次,也是他一生中最後一次個人畫展。
  1950年,經馬寅初推薦,由杭州轉東北任教,先落腳大連,任中學教師。
  1951年 創作漫畫《華爾街的兩個夥伴》,刊在1951年2月18日《旅大日報》上。在任中學教師期間,先後創作、發表數件反映少年生活題材的繪畫。
  1952年爲抗美援朝籌款,與朱鳴岡、羅叔子聯展書畫義賣,被中止。徐悲鴻由北京發函給大連有關部門,邀子谷赴中央美術學院講學,也未成行。
  1955年在大連參加肅反運動,組織上給柳子谷的正式結論爲“一般曆史問題”。
  1956年被調赴沈陽師範學院美術系任教。
  1957年張書旂致函子谷:“弟病已人膏肓,此生回國已成絕望,至感痛苦!所能引爲欣慰者,近來病中編寫《畫法入門》及《翎毛集》兩書,現已脫稿,對後學掌握技法多少有點幫助,不日連同《書旂畫集》寄回國出版,作爲弟在世一番對祖國最後一點貢獻也。《書旂畫集》盼爲寫序。”辭懇意切,但因環境不允許,對此囑托未能如願以償。
  1957~1959年,與滿鍵合作《抗美援朝戰爭畫卷》。
  1959年應林業部之邀赴北京作畫,在京與傅抱石、關山月等名家相聚。
  同年轉遼甯大學美術系任教。
  同年整理出《書法函授教材》、《子谷畫竹》、《子谷畫八哥》等教學課稿。
  1960年被調入遼陽鞍山師範學院,家仍居沈陽。
  同年創作了7.5米長卷《山村新貌》。
  1962年轉調至山東藝術學院,遷居濟南。
  同年應中國美術家協會山東分會的邀請,與全國著名的三十多位畫家,赴青島參加研究國畫創作的活動。此時心情空前舒暢,其間,與王雪濤合作《草叢中的雛雞》,與郭味蕖合作《 白绶帶與竹》。之後,主辦單位從三百多件作品中選出三十二件作品出版《國畫作品選集》,柳子谷的《春雨》選人此集。
  1962~1966年在教學中鮮明地闡述了自已的藝術見解。其要點有:
  1·愛國主義、人道主義是一切正直畫家的創作主題,作品應直面時代、社會和人生,力求三真,即景真、情真、理真。
  2·人品與畫品的統一,是對畫家個人修養的基本要求,畫家必須身體力行,爲人師表。
  3·人生有限,藝術永恒。只有在地獄之門具有永不退縮的敬業精神,厚積薄發,才能叩開藝術之門。藝術上要靠功力。不要靠運氣。成功的機遇只給那些有功力的進取者。
  4·高超的藝術是難學的,易學的多不是高超的。要知難而進。前人未走過的路要勇于探索。
  5·中國畫講究詩、書、畫、印、裱統一,其中以“畫”爲主。中國畫要重視筆墨,“運筆動態,用墨方法”是中國畫的精髓。“神以“形”立,“形”以“神”貴。在繪畫藝術上,提倡“詩情與畫意結合”,雅俗共賞。
  1966~1978年未得機會發表作品和參加社會活動。
  1976年作論畫詩:“藝術自然孰爲美,江山如畫畫如真,來從生活高生活,人定勝天天遜人。”
  作論畫詩:“潛移默化藝術好,靈魂改造工程師。”
  1979年11月 哈爾濱松花江畫廊對外展銷美術作品。《哈爾濱日報》(29日)載,展銷品中子柳谷所作《雨後茂竹》引起日本國際貿易促進會副會長中田慶雄先生的極大興趣,他一再希望將子谷的全部作品運往日本展出。這是子谷作品在畫壇銷聲匿迹約30年後的第一次公開亮相。
  1980年《中國新聞》發表了子谷所寫遙寄台灣舊好的文稿《故園春色好,頭白亦歸棲》,還發表了記者的采訪(老畫家柳子谷近況》。同年,中央人民廣播電台“愛國一家”欄目播發了子谷撰寫的文章《懷念畫師張大千》、《回憶好友張目寒先生》。
  同年作自己的座右銘:“尋理應求水落石,爭鳴不慮火燒身。”
  1981年應邀擔任安徽皖南畫院名譽院長。
  同年張大千托香港“山東同鄉會”友人來濟探望子谷並索畫。
  同年 山東省統戰部門將柳子谷肖像及作品印成彩色圖片《畫苑老翁憶故舊》,用于對港台的宣傳。
  1982年湖南人民出版社出版《中國藝術家辭典》,輯錄了柳子谷的條目。
  1983年劉海粟夫婦應山東有關部門之邀來濟南作客時約見子谷,並贈條幅一幀:“青山不老松長翠,雪壓霜欺只枉然。”子谷送劉老《竹雞圖》,題詞:“畫祝海翁老師長壽。”
  同年 山東美術出版社出版《柳子谷畫選》。
  同年 《山東畫報》、《大衆日報》、《光明日報》、《解放日報》、《新民晚報》、《濟南日報》等報刊陸續評介柳子谷及其作品。
  1985年 山東電視台、遼甯電視台分別拍攝、播放專題片《柳子谷的繪畫藝術》。
  同年爲江西人民出版社出版的《玉山縣志》題寫書名並題詞。
  同年 香港《文彙報》及澳大利亞《海外風》均發專刊介紹柳子谷。
  同年 《人民日報》、《光明日報》、《文彙報》、《解放軍畫報》、《解放軍報》以及中央電視台、中央人民廣播電台等中央及其他地方新聞機構,相繼報道了柳子谷將《抗美援朝戰爭畫卷》獻給中國革命軍事博物館收藏的消息。該畫卷被譽爲“我國最長的、在世界上也是罕見的反映戰爭曆史的巨幅畫卷”。
  同年作《巨松圖》,畫面題句“天欲墜,賴以拄其間”。
  同年挂曆《柳子谷作品選》出版,《中國日報》等重要新聞文化單位陸續向柳子谷約稿,索畫。
  1986年元旦柳子谷向邊防將士獻畫的消息見報。
  同月12日 晚接見《解放軍報》記者采訪,暢談兩小時;午夜,安詳謝世.享年85歲。
  柳子谷與徐悲鴻、張書旂的故事"畫"若投機合作多
柳子谷
  二十世紀三十年代的南京,作爲京都,稱得上是個名流荟萃,商賈雲集,文化活躍,生活安定的城市。雖然在繁華程度上它不及燈紅酒綠的上海,但巍峨的城牆,滿眼的蔥綠,加上夫子廟的歌台舞榭,秦淮河的漿聲燈影,使六朝古都的風範仍依稀可見。也許正是因爲這點,才吸引了大批文化藝術界的精英寓居此地。其中有三位青年畫家,他們既是同道摯友,又是畫壇上的活躍人士。這三個人便是徐悲鴻、張書旂、柳子谷。
  在當時書畫市場,他們三人的作品最受青睐。徐悲鴻因是美術界的“大腕”,聲名遠播,其繪畫藝術的“含金量”自不待言;張書旂乃學院派傑出代表,專攻花鳥,素有“任伯年第二”的美譽,更有“白粉專家”之雅號。呂風子贊他“畫花似聞香,畫鳥若欲語,技法卓絕,當代無與抗衡者。”;而柳子谷是個全能型的畫家,山水、人物、花鳥皆長,尤精蘭竹。蔡元培稱他爲“畫竹聖手”,坊間另有“板橋第二”的贊許;于右任稱其繪畫作品“可以起近代之衰!”。當時有則報道頗能反映張、柳的藝術聲望:“五洲公園美術展覽會,原定星期六、星期日開放兩天,自得國畫名家張書旂、柳子谷加入最近傑作後,深得觀者歡迎,環立門外。圍而窺視者,爭先恐後,莫不以先睹爲快。該會乃定今後每日開放雲。”
  與常人一樣,畫家之間的交往親疏,也多以品性、觀點、情趣爲基礎。徐、張、柳三人,美學主張一致,藝術追求相近,尤在關心國家前途、情系民族命運、繪畫不忘時代方面,更是不謀而合。加之他們中西合璧的畫風、卓而不群的功底,使之在運筆用墨的配合上十分默契,每當雅聚總會自發地揮毫合作,潑墨譴興。
  他們合作繪畫,從不事先擬定主題,也不商量什麽構圖布局,每每是在吟詩論畫、相互切磋達到情酣意濃時,其中一人便會情不自禁地從案上信手撚下素紙,于談笑中淋漓落墨,筆到之處恰是作者的靈性所致,另兩人繼而再一一補筆。這種即興合作,看似輕松,實則不易,絕非通常的筆墨遊戲可比。
  書旂性豪放,自诩“拳棋煙牌酒,天下無敵手”。合作時,常是他先行弄墨開篇,第二個上陣的多是子谷。這時的柳子谷, 即要斟酌在“半成品”上如何延伸,又要推敲爲後面的人作畫留有余地。第三個動筆的則更難,因爲此時只可錦上添花,不能畫蛇添足。如果感覺再畫已屬多余,不如題字了結。否則,就有可能使整張畫成爲敗筆。
  三人中悲鴻年歲最大,他長書旂五歲,長子谷六歲,又比張、柳成名早,俨然是老大哥身份,每遇這種場合,由他殿後幾乎成了慣例。
  在他們共寓南京的那些年,相約雅集是常事,不期而遇的聚會則更爲多見。一次,三個朋友又在書旂家湊到一起,說到興濃處,靈感湧來,欲罷不能,正是:“酒逢知己千杯少,‘畫’若投機合作多。”
  這一次,還是書旂打頭陣,他先在紙上畫了紅白相間的梅花,子谷順勢添了一組濃淡有致的竹子,悲鴻端詳片刻,聯想到松竹梅向有“歲寒三友”的寓意,恰是他們三人情誼的象征,于是很快地補上一幹勁松。畫完後三人反複細看,對畫面的構圖、著色和意境都十分滿意,只待題款尚需思量。若以“歲寒三友”命題,則既落俗套又覺得意猶未盡,于是三人你一言我一語,很快湊成“竹翠梅香松傲雪,歲寒三友各千秋”的佳句,三人異口同聲叫好。因爲詩句不僅概括了他們的人格特征,也隱喻了三人共性中的個性。由于三者都對這幅合作的畫愛不釋手,誰也不願“拱手相讓”。最後還是悲鴻有“高招”:提議再複繪兩幅,每人一幅,永留紀念。他的這個主意正中張、柳下懷,頓時,畫室裏傳出一片歡笑聲。
  後來,凡是見過這幅“三友圖”的朋友,無不交口稱贊。他們合作的這段故事,遂也成了文化界的美談。“金陵三畫家”之說,由此不胫而走。
  婚禮畫展傳美談
  柳子谷成家于1928年,妻子是他當年參加北伐時的一個戰友。不幸,新妻分娩時身染重疾,留下一個嗷嗷待哺的女嬰便撒手人寰了。子谷給孩子取名爲“眉”,希望孩子長的能象她的母親一樣秀麗。喪事辦完後,子谷將孩子寄養在內兄家,自己則強忍喪妻和骨肉分離之痛,一頭鑽進了繪事。
  幾年下來,子谷畫藝大進。在于右任、陳樹人、葉楚伧等友人的提攜、幫助下漸有畫名。于是,登門求婚的,朋友介紹的,慕名而來的接踵不斷,可是子谷皆婉言拒之。對此,友人們不解,徐悲鴻和張書旂更爲心急。他倆想:子谷這是怎麽啦,幾年的單身日子還沒過夠?抑或另有意中人?其實,子谷的心思只是想趁著孑然一身、別無牽挂的時機,全身心地鑽研繪畫藝術罷了。如果再往深裏說,那就是自妻子去世那天起,他就立下誓言:金榜無名,決不再娶。當悲鴻和書旂了解了這些之後,也只好“悉聽尊便”了。
  1934年子谷以十年磨一劍的精神終于舉辦了個人首展。這次畫展轟動了整個南京城。社會名流、藝術巨子紛紛前來觀展,大小報刊連篇累牍逐日報道,就連國民政府主席林森、財政部長孔祥熙也前來參觀購畫,一時子谷名聲大震。次年,他于上海舉辦第二次個展,其盛況更是空前,正如畫家胡藻斌在《藝風》上所言:“我到上海兩年多,個人畫展看得不少,偉大者只是柳一人,作品之多量和整齊,亦只柳一人,在展覽中以定畫多,亦以柳一人”。
  接連兩次畫展成功,對一個畫家而言無異于“金榜提名”。不久,子谷經朋友介紹,結識了小他16歲的大家閨秀韋秀菁。這天,他邀請悲鴻、書旂去後湖遊玩,借劃船之機將秀菁引見給二位朋友。徐、張見秀菁端莊秀麗,談吐得體,風度氣質果然不凡,深爲子谷慶幸。進入歲末,三人商量婚禮一事,不愛張揚的子谷本想讓他倆當證婚人,喜事也盡量從簡。可是兩位好友決意要認真操辦,原來他倆早有約定,連選日子、登報紙、發請柬等都考慮得十分周到;尤其對證婚人,悲鴻執意選既是德高望重的社會名流,又是了解子谷、熱衷此任的人。面對兩位熱心好友,子谷只好聽之任之,最後確定經亨頤、邵力子爲最佳人選。經、邵二人當時皆爲國民政府要員,前者還是著名教育家、書法家;弘一大師、豐子凱等均曾是其手下幹才;後者乃老同盟會成員,國民黨元老中的著名左派,北伐時還是子谷的老上級;從年齡上看,二者也算得上是長輩級的人物。事情定下後,子谷便登門懇請,經、邵果然欣然應允。婚慶禮堂定在子谷第一次舉辦畫展的中央飯店,這樣,地點的選擇就具有了雙重意義。
  1936年元旦這天,天公作美,晴和明朗,清爽宜人。前來賀喜的人檫肩接踵,絡繹不絕。大廳中張燈結彩,喜字耀目。悲鴻和書旂忙前忙後、幫著照應。在鞭炮與音樂聲中,子谷與秀菁這對新婚夫婦緩步走進大廳。只見新郎西裝筆挺,新娘一襲婚紗,一對小傧相伴隨左右,別有情致。當經亨頤宣布婚禮開始時,全場掌聲雷動,人聲鼎沸。稍後,邵力子講話:“諸位都知道秀菁女士是大家風範,子谷先生乃江南才俊,雙美結合,天賜良緣。伫望二位新人相敬相愛,白頭偕老,琴瑟和諧,花好月圓。”他的一番話將婚禮的歡樂氣氛推向了高潮,其熱烈場面這裏不必贅言,值得一書的倒是婚禮上自發形成的賀禮書畫展。
  子谷向來不善言談,故素以書畫結緣、以書畫會友。鑒于此,在悲鴻和書旂的主意下,參加婚禮的賓客幾乎都帶來了自己的佳作以資相賀。即使空手而來的也當場即興發揮,或題詞或繪畫,隨作隨挂,大廳四周很快就挂滿了名人之作。其中:徐悲鴻贈送的《雙駿圖》,題曰:山河無限好,雙駿任馳騁;張書旂贈送的《櫻花白頭》,題曰:白頭長春;經亨頤畫的《水仙竹子》,題曰:堅貞風格,神仙眷屬;陳樹人的《蘭石圖》,題曰:如石之固,似蘭斯馨,天長地久,結爲同心。此外還有劉海粟的《荷花》,汪亞塵的《金魚》,張大千的《新荷》,吳青霞的《雙雁》,謝公展的《菊花》,胡藻斌的《鴛鴦》以及于右任、蔡元培、葉楚伧、柳亞子、何香凝、陳布雷等即興揮毫所作的賀詩書法,共計四十余幅。這些作品讓婚禮大廳的喜慶氣氛憑添了書香墨氣,加之作者們的大名,個個都是如雷貫耳,不但彰顯子谷婚禮規格之高,情趣之雅,而且也讓這個別開生面的“婚禮書畫展”,成爲人們津津樂道的美談,很快在文化圈傳將開去。
  伴隨生命的追懷
  曆史上,學界或史家常將一些風格相似、成就相當,生卒年代相近的先賢以一簡稱概括之,如文壇上的“初唐四傑”“竹林七賢”;書畫界的“南宋四大家”“揚州八怪”等。同樣,柳子谷、徐悲鴻、張書旂在民國三十年代即爲當時畫界譽爲“金陵三畫家”。
  此三人,在共寓南京將近十年的期間,一方面活躍于畫壇書界,另一方面又以繪畫和友情相互往還,彼此影響。就品格情操而言,他們三人皆爲高風亮節、光明磊落;就繪畫藝術而論,都稱得上成就卓著,各領風騷;而他們的私交,又情同手足,勝似管鮑;這種現象史上實不多見。雖然後來由于各種緣由三人“同名不同命”,但那種毫無功利色彩的君子之交,那種伴隨生命始終的一往情深,卻譜寫了一曲感人肺腑的摯友之歌。
  1953年深秋的大連,北風陣陣,寒氣肅殺。柳子谷這位當年馳譽江南的畫家,此時作爲一名中學教員正急匆匆走在上班的路上。還有兩天就是“十一”了,國慶遊行所必須的偉人像尚未完成,這可是“政治任務”啊。念及此,他欲加快步伐,可是怎麽也打不起精神來。因爲昨天悲鴻去世的消息此刻仍在折磨著他。“不可能,不可能,悲鴻才58歲,上個月還來過信,怎麽說走就走了?”他喃喃自語著,步履顯得格外沈重,思緒也隨之回到那久遠的年代。
  1926年初春,在上海老畫家汪仲山主辦的任伯年畫展的座談會上,他結識了徐悲鴻。剛從法國歸來的悲鴻那天身穿夾克,分外潇灑。會上悲鴻的講話,觀點鮮明,分析透徹,令子谷大有相見恨晚之感。自此,兩人交往日多。翌年,徐、張、柳先後定居南京,三人過從甚密,牛首山麓、秦淮河畔、中大校園時有他們的身影。每有閑暇,他們或去夫子廟奎光閣品茗,或雅聚一室,吟詩作畫。1934年子谷首次個展,悲鴻率衆出席並在開幕式上慷慨陳詞:“何爲上乘之作?無須我費口舌,子谷的作品已作回答!”寥寥數語,擲地有聲,讓子谷感懷不已。次日,悲鴻夫婦再次前來觀展並購畫多幅。這一切,如今回想起來猶如發生在昨天。
  沈湎于追思中的子谷走進了學校。他打算今天完成馬、恩、列、斯的畫像。進了畫室,看見桌上的油畫工具和圖片資料,不禁睹物思人又勾起了往事:一年多前,在好友聶甘弩的幫助下他與已是中央美院院長的徐悲鴻取得了聯系。當悲鴻得知他在中學任教,每年節慶還要負責繪制偉人的油畫像時,便立即寄來了許多蘇聯油畫資料以及顔料和畫筆。更讓子谷欣慰的是悲鴻正設法將他調往北京,商調函業已發出。爲此,子谷一直在默默期待著與老友的重逢。然而,處于當時那樣一個“非常時期”,他們都沒料到這種願望只能以破滅而告終。
柳子谷
  是日晚,子谷滿懷悲情撰寫了一篇悼念悲鴻的文章,然文章寄出月余卻杳無音訊,處在這種境地,子谷只好用畫馬來悼念亡友了。提起畫馬,他憶起有次與悲鴻、書旂小酌,席間因自己對悲鴻筆下的馬無比欽佩,曾笑言:只要悲鴻在,今生絕不畫馬。如今摯友已去,他可以不再遵守“諾言”了。頃刻間,一匹奔馬躍然紙上,畫面一旁子谷寫道“千裏馬常有伯樂不常有,爲悼念悲鴻摹其畫馬”,落款爲1953年11月。寫畢,子谷久久凝視著畫面,仿佛在心中燃起了一柱緬懷老友的心香。
  與突然辭世的徐悲鴻不同,柳子谷同大洋彼岸的張書旂一直保持著聯系。五十年代初,作爲中學教師要養活全家七口,生活之難可想而知。書旂當時是美國加洲藝術學院的教授,得知子谷境況便時常寄來一些上好的宣紙,逢年過節還會寄來一點美元以表心意。對此,子谷多次謝絕,然無濟于事,只好銘記于心日後相報了。可是天有不測風雲,書旂突然身染絕症。消息傳來子谷震驚得有如晴天霹雳。1956年末,張書旂斷定自己已病入膏肓將不久于人世時,表現出了藝術巨子的博大胸懷。他以一種罕見的甯靜心態,陸續整理出《翎毛集》《畫法入門》等專著,並囑托子谷代爲作序。次年,57歲的書旂與世長辭。噩耗傳來子谷悲痛至極。面臨與悲鴻逝世時的相同處境,子谷只能以自己特有的方式來悼念摯友:他擬以書旂爲研究對象,一頭埋進了《我對書旂花鳥畫藝術之認識》的寫作。
  光陰似箭,轉眼間兩位友人相繼作古20余年了。在這漫長的歲月裏,追思摯友的情愫始終萦繞在子谷心頭。慶幸的是子谷終于迎來了時代變革,他的境況日見好轉,對友人的思念亦隨著環境的改善而愈加強烈。這天,他找出《鶴竹圖》照片,此圖乃三人多次合作中的一幅。他將照片“裱”在一張稍大些的宣紙上,于一側寫道:“三十年代,予與悲鴻、書旂都在南京生活,經常談詩論畫合作譴興,是圖其一也,今二友去世已久,風格猶存,每睹此圖,不勝神馳。辛酉子谷識。”
  不久,他找出了保存20多年、始終舍不得用的書旂贈送的宣紙,繪就了一幅《竹雞圖》,畫上題詩:“四十年前畫竹枝,書旂爲我補雛雞,啾啾欲活客驚座,複現舊圖慰夢思”。並補題:“此紙是書旂生前贈品,是由美洲寄來的子谷記葵亥春”。其追思亡友之情,笃且厚矣!
  1985年歲末,已是耄耋之人的柳子谷一連幾天身體不適,此時他似乎感悟到什麽,遂將《鶴竹圖》照片又翻了出來,決意複制成“原作”。經他精心繪制的複制品幾能亂真。爲別于真迹,子谷于圖的左下角寫道:“回憶三十年代在金陵三友合作畫譴興情景,複制是圖慰我神馳。乙亥冬八五老人柳子谷識于泉城”。
  將三人的合作成功“複原”,讓子谷感到有如完成一項重大工程般的輕松和惬意。1986年1月12日,一代大師柳子谷走完了自己的藝術人生之旅,帶著對摯友的深情,騎鶴而去。
  悠悠師生情 記劉海粟1983年初夏,應山東省有關部門之邀,年方88歲高齡的我國著名美術教育家、畫家劉海粟偕夫人夏伊喬來到以山泉著稱的濟南,開始了他生前最後一次的齊魯之行。
柳子谷
  這天,東道主就活動日程安排征詢客人的意見,海粟老人說:“我有一個老友,他叫柳子谷,請幫我聯系聯系,我很想見他”。主人當即表示一定讓海粟老人滿意。
  海老一生,子弟遍及海內外。作爲老師,他的心總是與自己的學生息息相通的。他既爲學生的成就而高興,也爲學生的不幸而憂慮。即使在他本人最困頓的時候,也仍然惦記著學生們的境遇。被謙遜的海翁稱爲“老友”的柳子谷,就是他的早期弟子之一。.
  1924年,柳子谷以優異成績考入上海美專插班就讀。在校期間,他刻苦好學。校內,他師從劉海粟、黃賓虹、潘天壽;校外則拜汪仲山、馬企周、程瑤笙爲師;課余,則靠打零工幹雜役乃至代人寫書信以維持學業。不到半個學期,勤奮而聰慧的柳子谷便以一個“天才的江西鄉下人”的形象引起劉海粟先生的青睐,以至海粟先生對他偏愛有加,不僅爲其提供勤工儉學的機會,而且還減免了他的學費。對此,柳子谷一直銘記于懷,沒齒難忘。正是在這樣背景下,朝夕相處的師生二人結下了深厚情誼。
  兩年後,柳子谷提前畢業離開了學校。這之後,無論是在北伐的征途上,還是在後來定居的南京城,柳子谷與他老師的交往從未間斷。期間,他還應海粟先生的邀請,幾次回母校任教。1935年,柳子谷在上海舉辦個展轟動了畫壇,各大媒體競相報道,好評不斷。在前來觀展、祝賀的人流中,自然少不了他的校長和老師劉海粟的身影。看到自己學生所取得的巨大成就,海粟先生格外興奮,作爲一個辛勤的園丁,想必此時是欣慰無比了。次年,柳子谷于南京中央飯店舉行婚禮,海粟先生受到邀請,遂畫一幅《荷花》——並蒂蓮——以恭賀自己學生的燕爾之喜。對老師贈送的墨寶,柳子谷一直悉心珍藏,不幸的是多年後這幅珍貴的作品被毀于文革劫難。
  隨後的歲月,時局多變,師生二人天各一方,彼此的聯系幾乎中斷。然而,萬未料到這一“斷”,竟長達四十多年!
  在東道主的熱情安排下,分別多年的師生終于在濟南南郊賓館重逢了。海粟先生望著眼前這位當年風華正茂、如今卻滿頭銀發、年事已是八十有三的老學生,頓時感慨萬端,唏噓不已。柳子谷的心情更是激動異常,百感交集。一時間,兩位老人說不出話來,只是久久的凝望著對方,緊緊地擁抱著,端詳著,無言中卻都從對方濕潤的眼裏讀懂了一切……
  很快,師生二人開始了促膝長談,知心的話猶如山澗小溪,涓涓不息,客廳裏不時傳出朗朗笑聲。不覺中,時間在悄然閃過。幾位應約前來拜會海粟的其他客人,一一耐心地等待在接待室裏,不忍打擾他們。夏伊喬女士與柳子谷的夫人韋秀菁女士作陪一旁,不時插話,大家都沈浸在往事的追憶中。
  臨近分別,柳子谷送上了自己特地爲海粟老師畫的一幅墨竹。畫上題詞是:立身正直頂風雨,賦性堅貞抗雪霜,更喜青春葆美妙,千秋郁郁複蒼蒼。畫祝海翁我師長壽。落款爲:學生子谷並題葵亥于泉城。其謙恭之情溢于言表。
  是日晚,海粟先生望著子谷贈送的畫,思索良久,幾十年的人世滄桑和師生共同經曆的風風雨雨,令他浮想翩翩,禁不住提筆寫下了一幅詩句:“青山不老松長翠,雪壓霜欺只枉然”,款題:“子谷老弟留念”。在此,海粟先生既寫出了自己對人生的自信,也道出了對自己學生的期望與鼓勵。
  日月如梭,轉眼間到了1996年。中國美術家協會在北京美術館隆重舉辦紀念柳子谷先生的遺作展及藝術成就研討會,而此時海粟老人已離世四年。作爲師母的夏伊喬女士得知這一消息,立即爲子谷家人寄來了她親手書寫的《藝林三絕》,並贈寄兩首小詩,代表海翁先生表達了對自己學生的厚愛和對老友的緬懷:
  勁竹頂天綠漸黃,綠也芬芳,黃也芬芳;
  棲鳥昂頭來複去,來也和祥,去也和祥。
  幾度沈浮幾安危,興衰榮辱幾多回;
  淡泊過客無憾事,笑有墨迹任評隨。
  抗美援朝戰爭畫卷1957~1958年間,柳子谷與畫家滿健合作,創作了巨幅長卷《抗美援朝戰爭畫卷》。柳子谷
  “二次戰役”是朝鮮戰爭中震驚世界的大戰役,此圖則是迄今唯一以橫卷形式描繪這一戰役的史詩性作品。柳子谷在卷首題:“戰爭正義全無敵,畫卷長存此理真。弱能勝強小勝大,中朝血肉萬年春。”作品的構思和草稿主要出自滿健,他有朝戰的經曆,熟悉志願軍和朝鮮的山川,但自感駕馭筆墨的能力不夠,于是尋到老畫家柳子谷,請他落墨完成。老少兩代長達兩年多的成功合作,還有一個意料之外的收獲——滿健與柳子谷的女兒柳詠絮(亦爲畫家)喜結連理。
  但沒有想到的是,1959年長卷在沈陽展出並引起震動後,作品本身和記者的采訪卻不能發表,他的政治與藝術熱情再一次被“冷凍”。直到約30年後,這一曆史巨作才得到認可,重見天日。
  評論界認爲,這兩部史詩巨制在中國現代畫壇上堪稱是絕無僅有的傑作,它不僅奠定了柳子谷在中國美術史上的地位,而且也必將以傳世墨寶,永垂青史。
  評論柳子谷參觀柳子谷作品後而寫
  胡藻斌
  藝術趨新,並不是三數人自私自利而可以趨新,又不是在日本畫片,和西洋畫片,改頭換面畫一幀是爲趨新的畫,更不是離開物理學和物理輪廓,大筆淋漓亂塗抹是爲趨新。用趨新二字來解釋,更無趨新可言,只有運用我們藝人所想象,和新技巧,一方面承舊啓新,一方不事臨摹去創作,必須要把是現有時代事物表現出來,不要做成棺材裏的人,混混沌沌談六法,人自有人,我自有我,古人不見洋服革履,即我們不見方巾道服,此是時代轉移,事物亦轉移,識時務者俊傑,不識時務當然腐化落伍而淘汰之。
  國丁之失責,鼠竊的猖狂,弄得藝術界黑地而昏天,我們真是眼巴巴看著藝術界要腐化?我們真是忍心看著藝術喪在不負責任者?和無恥者的手心?在那危機的藝術界中,我們同志尚
  有不少人,幸不至死心,仍然熱血還在奔騰,斷不至坐視,我們不避事實上之艱險,不問能力之薄弱,誓以全力幹去,發揚藝術真精神與真價值,創造一新紀元來,在那微弱聲響中,以冀引起宏大的共鳴來。
  郵差遞來一張上海市教育局長潘公展和社會局長吳醒亞兩先生的信,請我去參觀柳子谷先生的個人畫展,柳先生的寫山水石頭與及瀑布流水,早已欽佩的。翌日去參觀他全部作品,柳先生很和藹的說,在南京見過我的作品,並要我彼此以作品交換,以資紀念,隨送我以他作品多張,經已代分送各報刊物上發表出來,後來我做一篇文章,發表于新聞報,但文字上有被人所改動,而至文不貫氣,同時此段文字,是因當時很匆匆在五分鍾寫成的,現在略爲補寫之。
  會場分兩室,陳列作品有三百多件,大部多爲山水,人物次之,花鳥又次之,然柳先生作品中,以山水爲最長,其中我喜歡的是《飛瀑風吹面》、《黃山探勝》、《臨流獨坐》、《蕭寺空山晚》、《劫後余燼》、《壽星峽》、《蒙蒙》這幾幀,皆爲蒼勁秀挺雄壯之作,但無論寫什麽,在山石用筆都有過人處,對于仕女一部分,乏獨創之力,對于花鳥一部分,受張書旗影響,並有張書旗作品陳列,然在我到上海不過是兩年多,在個人書展中看得不少,偉大者只是
  柳一人,作品之多量和整齊,亦只柳一人,在展覽中以定畫多,亦以柳一人。我不是吹毛求疵而寫此,只是見到寫到而已,希望柳先生對于仕女花鳥,今後有所創造之,但山水已是有過人處,再加努力下去,已爲不可多得的畫家了,又何必多此一舉,因爲十只手指都有長短,怎得件件皆能?此是文字之我寫得過苛了。
  柳先生叫我寫文章,不善語的我,更不歡喜以己之素識者濫推濫捧,又更不歡喜背面罵人,有碗話碗有碟話碟的我,只有赤裸裸寫出來,我亦長長希望世界人士,對我作爲的短處,赤裸裸寫出來,俾得棄短而就長,因爲我現在正三十多歲人,再改善二十年,則我的作爲自然無善不臻了。
  末了,柳先生的天才和技巧,值得我欽遲。去年在文華畫報編輯室,見到柳先生大作,用筆蒼勁雄壯,使印象極深,今得欣賞其全部作品,同時在作所繪《劫後余燼》、《流民圖》、《水災圖》,可見柳先生有時代轉移作爲。繪畫不忘社會與國家,此比諸混混沌沌高談六法,終日臨摹數百年遺傳下的畫派的棺材裏人,有像雲泥之別了,但在此柳子谷個人畫展之後,有若暮鼓晨鍾之聲響,驚破不少藝人的夢醒了。
  原載《談畫未敢忘子谷》
  如 玉 之 潔 如 山 之 高
  紀念畫家柳子谷先生誕辰百年
  杜牧野
  2001年農曆12月7日,是我國著名花鳥畫家柳子谷先生百年誕辰紀念日。
  1986年元月12日畫家無疾而終,享年85歲。
  在當代中國畫壇上,青年時代就名噪一時,中年以後卻寂然無聲,直至80衰年又如一抹晚霞再度光彩照人的畫家,可能並非子谷先生一人。但是,時代與機遇左右著才華橫溢畫家的藝術生命,柳先生這一生的遭遇畢竟是十分典型的。
  早在上個世紀20年代初,柳子谷從江西農村浪迹上海,以半工半讀方式入上海美專學畫。未及卒業又投筆從戎到林伯渠領導的國民革命軍參加北代戰爭,結識了許多軍政人士。因而北伐結束時得以供職于南京政界,從此也就爲日後的命運陡變埋下難以預料的伏筆。
  文人從政,書生氣質不變。作爲畫家的柳子谷還是把主要精力放在畫上,以畫會友廣結墨緣,籌辦個展開拓機遇,真是焚膏繼晷樂此不疲,三十出頭便成了滬甯一帶的知名畫家。與比他大六歲的並已負盛名的畫家徐悲鴻先生,以及張書旗等人時相切磋,建立了深厚的友誼。後來索性辭去職務以畫謀生,同時在南京美專、上海美專、中大藝術系等多處兼職任教,經常奔波于滬甯之間,並于抗日戰爭前幾年,連續在南京,上海舉力辦畫展,受到社會各方面的贊揚,一時名聲鵲起,作品爲不少當時的頭面人物競相收藏,頗有洛陽紙貴之勢!
  抗戰爆發後,子谷先生攜眷屬避居湘西,並應張治中將軍之邀,出任綏甯、通道等縣的縣長。窮鄉僻壤經濟落後,匪患不斷民不聊生。柳子谷榮任縣長卻有苦難言:有心勵精圖治,卻無力抗衡天災之禍,只能盡一己之長,畫竹義賣募款救災,但是杯水車薪難挽危局。兩年去官。被人譽爲“當代鄭板橋”。只可惜命運捉狹,若幹年後,一項“僞縣長”的沈重烏紗帽卻讓他萬般無奈揮之不去!
  抗戰勝利後,柳子谷先生又回到了南京。仍舊亦官亦畫,籍此開辟自己的藝術天地。1948年又在南京舉行個展,受到當時正在競選副總統的李宗仁特殊青睐,訂購了畫展中除非賣品之外的所有作品。這在當年美術界是絕無僅有的現象,可謂是畫家的鼎盛時期了!
  從輝煌歸于平淡,由高峰跌入低谷,似乎是一切事物發展的必然。畫家的命運也難例外。1950年下半年,柳子谷還不足五十歲。作爲畫家,正是創作力量最成熟旺盛的年齡段,而他卻不得不開始自己的藝術道路上艱苦的“北伐”;從柳浪聞莺的江南到冰天雪地的塞外。在東北各地先後教過中學、師院藝術系。爲了使自己的藝術跟上時代,他放棄了自己所熟悉的花鳥題材,利用教學之余畫些時事宣傳畫,反映新時代的人物畫等,甚至還想與其他畫家聯合舉辦救災義賣畫展,還與徐悲鴻先生商定,應邀去中央美院講學。無奈,這一切都被冷冷地擱置了,這一冷,竟然長達近30年!直到1979年他的畫在哈爾濱對外展銷的畫廊中被一個有身份的外商看中了,才引起有關方面的重視。可人生能有幾個30年呢?!此時,子谷先生已是一個八旬衰翁了。
  吾生也晚,認識子谷先生是他花甲之年的事了。1962年春天,柳先生從東北調來山東藝專,我們有幸成爲同事。他是江西玉山縣人,我是浙江衢州人,雖屬兩省卻是鄰縣。生活習俗、語言聲調都有相近之處,也算是大同鄉吧。年齡相差近半,卻無隔代距離,結識不久,就爲我畫了一幅《鄉音難忘》——八哥鳴春圖。浙贛山區八哥極多,冬天覓食時成群飛翔,春天求偶,叫得特別好聽。本是一同傳遞鄉音、鄉思的小畫,“文革”中卻遭到好事者惡意索解,並橫加毀壞。20世紀70年代後期,子谷先生在夫人陪同下到美術館敘舊,閑談中還表示願爲我重新畫一幅。可惜改革開放伊始,彼此都正忙開了,竟未遂願。
  1962年秋,山東藝專奉命下馬停止招生。第二年美術專業最後一屆學生畢業,全部離校。子谷先生實際上只給學生上了一年課。花鳥畫的課時雖少,但是柳先生留給藝術學生的那種平易近人、對藝術無比執著的敬業精神則十分深刻!當時國畫專業的學生幾乎人手一冊由子谷先生編寫的《畫竹技法》講義,並附有範畫。這是老畫師一生畫竹的經驗總結,稱得上圖文並茂,彌足珍貴。
  20世紀60年代中期,政治上“左”傾思想泛濫,花鳥畫受到冷落是不爭的事實。可作爲老畫師柳子谷來說,則早已習慣這種寂寞境遇,對自己所鍾愛的花鳥畫卻再也不甘辍筆了,我行我素地畫了許多作品。可惜這時期的畫作大多在“文革”中不知去向。
  柳先生爲人隨和寬容,與世無爭,但對自己的藝術見解坦蕩陳述,無所顧忌。不論在會上,會下,都堅信花鳥畫是可以爲工農大衆服務的,強調作畫要情真意切,雅俗共賞。一幅好的花鳥畫也同樣有審美價值。在1969年災難的“文革”風暴還正席卷華夏大地時,這位年邁七十的老人卻小心翼翼地關起門來畫了許多精妙絕倫的小畫,在只有書本大小的元書紙上,一枝海棠花,一位紡織娘栩栩如生,呼之欲出。這是老人對平靜生活的依戀,對自己天地的向往。是畫,也是心聲!須知,這是老畫師被無辜關進牛棚大半年之後被勒令回宿舍反省時,那些淒風苦雨日子中的作品!
  他是1968年夏天被關進牛棚裏的。古稀之年身子骨本來瘦弱,還得參加許多懲罰性的勞動,比起當時還是壯年的我們來說,他就更苦了。加上牙齒所剩無幾,啃窩頭很慢,一餐飯要分成好幾次,常常在夜裏還起來摸索著啃窩頭,有時我們也跟他開玩笑,問他如今想不想當年縣太爺的日子?他豁然大度地笑笑,說他本來就在農村長大,此時此刻更多的是想起兒時的農村生活!
  “四人幫”倒台後,省美術館創建伊始,我分別去看看藝專時代的老同仁。如黑伯龍、宗惟成等全都在幾年前被學校強迫退休,只發原薪60%的退休金。柳子谷與老伴住在共青團路電力局宿舍的一間只有七八平方米的小屋裏。一張床占去小屋大半,一張小書桌下面堆滿蜂窩煤之類的雜物,但收拾得井井有條,幾乎纖塵不染。20世紀70年代以後,柳老的許多作品竟是在這麽一間小屋裏畫出來的,真不知讓我說什麽好!中國知識分子忍辱負重,窮且益堅的品格,在特定的時代裏更顯得難能可貴!
  柳子谷先生晚年爲他家鄉玉山縣縣志編委會題寫了“如玉之潔,如山之高,山清水秀,地靈人豪”的字。我以爲,用來形容畫家本身的人品、畫品,也是不爲過的。(王朝網路 wangchao.net.c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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