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春秋,齊]管子

國有大小,民有多寡,有民就有吃飯的嘴,民無飯吃,國家就會發生禍亂,甚至有顛覆的危險。民為國之本,民若無食,國家自然不會安定,歷來治國安民者大都是值得這個道理的。
輔佐齊桓公九合諸侯而首開春秋時代大國爭霸局面的管仲,在公元前7 世紀就曾說過:“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民以食為天,國以民為天,“天之天”,即是飲食,這句話里道出了飲食對民對國重要無比的道理。


管仲簡介

  管仲(約公元前723年或公元前716年-公元前645年)漢族,齊國潁上(今安徽潁上)人。名夷吾,又名敬仲,字仲,諡號敬,史稱管子。春秋時期齊國著名的政治家、軍事家。週穆王的後代,管仲少時喪父,老母在堂,生活貧苦,不得不過早地挑起家庭重擔,為維持生計,與鮑叔牙合夥經商後從軍,到齊國,幾經曲折,經鮑叔牙力荐,為齊國上卿(即丞相),被稱為“春秋第一相”,輔佐齊桓公成為春秋時期的第一霸主,所以又說“管夷吾舉於士”。管仲的言論見於《國語·齊語》,另有《管子》一書傳世。   管仲注重經濟,反對空談主義,主張改革以富國強兵,他說:“國多財則遠者來,地闢舉則民留處,倉禀實而知禮節,衣食足而知榮辱”。齊桓公尊管仲為“仲父”,授權讓他主持一系列政治和經濟改革:在全國劃分政 ​​區,組織軍事編制,設官吏管理;建立選拔人才制度,士經三審選,可為“上卿之贊”(助理);按土地分等徵稅,禁止貴族掠奪私產;發展鹽鐵業,鑄造貨幣,調劑物價。管仲改革的實質,是廢除奴隸制,向封建製過渡。管仲改革成效顯著,齊國由此國力大振。對外,管仲提出“尊王攘夷”,聯合北方鄰國,抵抗山戎族南侵。這一外交戰略也獲得成功。後來孔子感嘆說:“假如沒有管仲,我也要穿異族服裝了”。   管仲之所以能相齊成霸,是與鮑叔牙的知才善薦分不開的。管仲晚年曾感動地說:“我與鮑叔牙經商而多取財利,他不認為我貪心;同鮑叔牙謀事,我把事情辦糟了,他不認為我愚蠢;我三次從陣地上逃跑,他不認為我膽小怕死;我做官被驅逐,他不認為我不肖;我輔佐公子糾敗而被囚忍辱,他不認為我不知羞恥……。生我者父母,知我者鮑子也! ”   管仲的著作,收入《國語·齊語》和《漢書·藝文志》。《管子》共24卷,85篇,今存76篇,內容極豐,包含道、名、法等家的思想以及天文、輿地、經濟和農業等方面的知識,其中《輕重》等篇,是古代典籍中不多見的經濟文作,對生產、分配、交易、消費、財政、等均有論述,是研究我國先秦農業和經濟的珍貴資料。   管仲的傳記,載於《史記·管晏列傳》。  --- ---   ◇ 《管子》:中國古代科技文化之宗









 


牧民第一


國頌

  凡有地牧民者,務在四時,守在倉廩。國多財,則遠者來,地闢舉,則民留處;倉廩實,則知禮節;衣食足,則知榮辱;上服度,則六親固。四維張,則君令行。故省刑之要,在禁文巧,守國之度,在飾四維,順民之經,在明鬼神,只山川,敬宗廟,恭祖舊。不務天時,則財不生;不務地利,則倉廩不盈;野蕪曠,則民乃菅,上無量,則民乃妄。文巧不禁,則民乃淫,不璋兩原,則刑乃繁。不明鬼神,則陋民不悟;不只山川,則威令不聞;不敬宗廟,則民乃上校;不恭祖舊,則孝悌不備;四維不張,國乃滅亡。
 

四維

  國有四維,一維絕則傾,二維絕則危,三維絕則覆,四維絕則滅。傾可正也,危可安也,覆可起也,滅不可複錯也。何謂四維?一曰禮、二曰義、三曰廉、四曰恥。禮不踰節,義不自進。廉不蔽惡,恥不從枉。故不踰節,則上位安;不自進,則民無巧軸;不蔽惡,則行自全;不從枉,則邪事不生。
 

四順

  政之所興,在順民心。政之所廢,在逆民心。民惡憂勞,我佚樂之。民惡貧賤,我富貴之,民惡危墜,我存安之。民惡滅絕,我生育之。能佚樂之,則民為之憂勞。能富貴之,則民為之貧賤。能存安之,則民為之危墜。能生育之,則民為之滅絕。故刑罰不足以畏其意,殺戮不足以服其心。故刑罰繁而意不恐,則令不行矣。殺戮眾而心不服,則上位危矣。故從其四欲,則遠者自親;行其四惡,則近者叛之,故知“予之為取者,政之寶也”。
 

十一經

  錯國於不傾之地,積於不涸之倉,藏於不竭之府,下令於流水之原,使民於不爭之官,明必死之路,開必得之門。不為不可成,不求不可得,不處不可久,不行不可複。錯國於不傾之地者,授有德也;積於不涸之倉者,務五穀也;藏於不竭之府者,養桑麻育六畜也;下令於流水之原者,令順民心也;使民於不爭之官者,使各為其所長也;明必死之路者,嚴刑罰也;開必得之門者,信慶賞也;不為不可成者,量民力也;不求不可得者,不彊民以其所惡也;不處不可久者,不偷取一世也;不行不可複者,不欺其民也;故授有德,則國安;務五穀,則食足;養桑麻,育六畜,則民富;令順民心,則威令行;使民各為其所長,則用備;嚴刑罰,則民遠邪;信慶賞,則民輕難;量民力,則事無不成;不彊民以其所惡,則軸偽不生;不偷取一世,則民無怨心;不欺其民,則下親其上。   〔注:“十一經”另本作“士經”,當為“十一”豎排粘連之誤〕


 

六親五法

  以家為鄉,鄉不可為也。以鄉為國,國不可為也。以國為天下,天下不可為也。以家為家,以鄉為鄉,以國為國,以 ​​天下為天下。毋曰不同生,遠者不聽。毋曰不同鄉,遠者不行。毋曰不同國,遠者不從。如地如天,何私何親?如月如日,唯君之節。禦民之轡,在上之所貴。道民之門,在上之所先。召民之路,在上之所好惡。故君求之,則臣得之。君嗜之,則臣食之。君好之,則臣服之。君惡之,則臣匿之。毋蔽汝惡,毋異汝度,賢者將不汝助。言室滿室,言堂滿堂,是謂聖王。城郭溝渠,不足以固守;兵甲彊力,不足以應敵;博地多財,不足以有眾。惟有道者,能備患於未形也,故禍不萌。天下不患無臣,患無君以使之。天下不患無財,患無人以分之。故知時者,可立以為長。無私者,可置以為政。審於時而察於用,而能備官者,可奉以為君也。緩者後於事。吝於財者失所親,信小人者失士。

【譯文參考】  國頌   凡是一個國家的君主,必須致力於四時農事,確保糧食貯備。國家財力充足,遠方的人們就能自動遷來,荒地開發得好,本國的人民就能安心留住。糧食富裕,人們就知道禮節;衣食豐足,人們就懂得榮辱。君主的服用合乎法度,六親就可以相安無事;四維發揚,君令就可以貫徹推行。因此,減少刑罰的關鍵,在於禁止奢侈;鞏固國家的準則,在於整飾四維;教訓人民的根本辦法,則在於:尊敬鬼神、祭祀山川、敬重祖宗和宗親故舊。不注意天時,財富就不能增長;不注意地利,糧食就不會充足。田野荒蕪廢棄,人民也將由此而惰怠;君主揮霍無度,則人民胡作妄為;不注意禁止奢侈,則人民放縱淫蕩;不堵塞這兩個根源;犯罪者就會大量增多。不尊鬼神,小民就不能感悟;不祭山川,威令就不能遠播;不敬祖宗,老百姓就會犯上;不尊重宗親故舊,孝悌就不完備。四維不發揚,國家就會滅亡。  

 四維   國有四維,缺了一維,國家就傾斜;缺了兩維,國家就危險;缺了三維,國家就顛覆;缺了四維,國家就會滅亡。傾斜可以扶正,危險可以挽救,傾覆可以再起,只有滅亡了,那就不可收拾了。什麼是四維呢?一是禮,二是義,三是廉,四是恥。有禮,人們就不會超越應守的規範;有義,就不會妄自求進;有廉,就不會掩飾過錯;有恥,就不會趨從壞人。人們不越出應守的規範,為君者的地位就安定;不妄自求進,人們就不巧謀欺詐;不掩飾過錯,行為就自然端正;不趨從壞人,邪亂的事情也就不會發生了。 

  四順   政令所以能推行,在於順 ​​應民心;政令所以廢弛,在於違背民心。人民怕憂勞,我便使他安樂;人民怕貧賤,我便使他富貴;人民怕危難,我便使他安定;人民怕滅絕,我便使他生育繁息。因為我能使人民安樂,他們就可以為我承受憂勞;我能使人民富貴,他們就可以為我忍受貧賤;我能使人民安定,他們就可以為我承擔危難;我能使人民生育繁息,他們也就不惜為我而犧牲了。單靠刑罰不足以使人民真正害伯,僅憑殺戮不足以使人民心悅誠服。刑罰繁重而人心不懼,法令就無法推行了;殺戮多行而人心不服,為君者的地位就危險了。因此,滿足上述四種人民的願望,疏遠的自會親近;強行上述四種人民厭惡的事情,親近的也會叛離。由此可知,“予之於民就是取之於民”這個原則,是治國的法寶。  

 十一經   把國家建立在穩固的基礎上。把糧食積存在取之不盡的糧倉裡。把財貨貯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庫裡。把政令下達在流水源頭上。把人民使用在無所爭議的崗位上。向人們指出犯罪必死的道路。向人們敞開立功必賞的大門。不強幹辦不到的事。不追求得不到的利。不可立足於難得持久的地位。不去做不可再行的事情。所謂把國家建立在穩固的基礎上,就是把政權交給有道德的人。所謂把糧食積存在取之不盡的糧倉裡,就是要努力從事糧食生產。所謂把財富貯藏在用之不竭的府庫裡,就是要種植桑麻、飼養六畜。所謂把政令下達在流水源頭上,就是要令順民心。所謂把人民使用在無所爭議的崗位上,就是要盡其所長。所謂向人民指出犯罪必死的道路,就是刑罰嚴厲。所謂向人民敞開立功必賞的大門,就是獎賞信實。所謂不強幹辦不到的事,就是要度量民力。所謂不追求得不到的利,就是不強迫人民去做他們厭惡的事情。所謂不可立足於難得持久的地位,就是不貪圖一時僥倖。所謂不去做不可再行的事情,就是不欺騙人民。這樣,把政權交給有道德的人,國家就能安定。努力從事糧食生產,民食就會充足。種植桑麻、飼養六畜,人民就可以富裕。能作到令順民心,威令就可以貫徹。使人民各盡所長,用品就能齊備。刑罰嚴厲,人民就不去幹壞事。獎賞信實,人民就不怕死難。量民力而行事,就可以事無不成。不強使人民幹他們厭惡的事情,欺詐作假的行為就不會發生。不貪圖一時僥倖,人民就不會抱怨。不欺騙人民,人民就擁戴君上。 

  六親五法   按照治家的要求治理鄉,鄉不能治好;按照治鄉的要求治理國,國不能治好;按照治國的要求治理天下,天下不可能治好。應該按照治家的要求治家,按照治鄉的要求治鄉,按照治國的要求治國,按照治天下的要求治理天下。不要因為不同姓,不聽取外姓人的意見;不要因為不同鄉,不採納外鄉入的辦法;諸候國不要因為不同國,而不聽從別國人的主張。像天地對待萬物,沒有什麼偏私偏愛;像日月普照一切,才算得上君主的氣度。

  駕馭人民奔什麼方向,看君主重視什麼;引導人民走什麼門路,看君主提倡什麼;號召人民走什麼途徑,看君主的好惡是什麼。君主追求的東西,臣下就想得到;君主愛吃的東西,臣下就想嘗試;君主喜歡的事情,臣下就想實行;君主厭惡的事情,臣下就想規避。因此,不要掩蔽你的過錯,不要擅改你的法度;否則,賢者將無法對你幫助。在室內講話,要使全室的人知道;在堂上講話,要使滿堂的人知道。這樣開誠佈公,才稱得上聖明的君主。單靠城郭溝渠,不一定能固守;僅有強大的武力和裝 ​​備,不一定能禦敵;地大物博,群眾不一定就擁護。只有有道的君主,能做到防患於未然,才可避免災禍的發生。 

  天下不怕沒有能臣,怕的是沒有君主去使用他們;天下不怕沒有財貨,怕的是無人去管理它們。所以,通曉天時的,可以任用為官長;沒有私心的,可以安排作官吏;通曉天時,善於用財,而又能任用官吏的,就可以奉為君主了。處事遲鈍的人,總是落後於形勢;吝嗇財物的人,總是無人親近;偏信小人的人,總是失掉賢能的人材。

    “民以食為天”是一句大家耳熟能詳的名言了。但其實原話是分上下兩句,“民以食為天”只是下句。那麼,它的上一句是什麼,原話又是出自哪裡呢?

    據《史記•酈食其列傳》記載,楚漢之爭時,劉邦被項羽困在成皋,劉邦想要放棄成皋,這時謀士酈食其勸劉邦道:我聽說知天命者為王。王者以人民為天,而人民以食為天。對於老百姓來說,糧食是最重要的。現在楚國屯糧的地方叫敖倉,但楚軍卻沒有派重兵堅守敖倉。假如大王派兵攻打敖倉,奪得楚國的糧食,那就等於爭取了楚國的人民。這樣一來,大王必然會扭轉戰局,打敗楚軍。劉邦大大讚賞,於是派兵攻取敖倉,戰局得到了扭轉。酈食其的那句話在《漢書》中變成了“王者以民為天,而民以食為天”,去掉了“人”字,就成了我們今天的“民以食為天”了。

    根據唐代司馬貞為《史記》做的《索隱》,“王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最早乃是管仲的思想。管仲的原話是“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能知天之天者,斯可矣。”和酈食其的活學活用比起來,管仲的話在邏輯上更精當,在視野上更高遠:老百姓生活中最重要的是糧食,而王者的事業最重要的是老百姓,由此自然而然地能夠得出一個結論:王者必須重視老百姓的糧食問題,重視民生。從這個意義上說,“食”不僅僅是人民的天,也是王者的天。國以食為天,王以食為天。這個“食”不是“作威作福玉食”的食,而是老百姓賴以生存的糧食。《尚書•洪範》篇所列舉的“八政”中,就把“食”列在第一,“貨”(商業)列在第二,而其他諸如祭祀、軍事等等都排在後面,因此“八政”又稱“農用八政”,可見先王對糧食的重視。也正因為糧食是人民的首要問題,所以歷代統治者除了重視農業生產之外,還要有意識地減輕農民負擔,這樣才能保證農民種糧的積極性。《論語》就記載,魯哀公遇到荒年,魯哀公怕王氏鬧糧荒,於是想把農業稅提高到十分之二,而孔子的學生有若卻仍然主張十分之一,並說了“百姓不富足,您又如何能富足呢?百姓富足了,您又如何能不富足呢?”這話很好地體現了王者與人民、糧食三者的辯證關係:糧食是百姓的天,老百姓的天廣闊了,君王的天才會廣闊。

    “王者以民為天,民以食為天”雖然是兩句緊密聯繫的話,但由於與前一句類似的話在儒家經典中屢見不鮮,如《尚書》的“民之所欲,天必從之” 、“惟天惠民,惟闢(即“王”)奉天”等,所以前一句並不算新鮮,而後一句因為其接地氣的品格和高度的概括性,而成為了一句婦孺皆知的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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